第1391章 心靈涅槃

　　對於雲無心，雲澈有著無盡的愛憐，亦有著無盡的愧疚。
　　而愧疚之余，又有壹點始終讓他覺得安慰那就是，雲無心有著繼承自他的少許邪神神力，從而讓她有了極其傲人，甚至超越他人認知的玄道天賦。十二歲的她，在這個低微的位面都已成為霸皇，毫無疑問，她的將來必定無比璀璨，用不了太久，她必將超越鳳雪児，重現他當年那般的“神話”。
　　這不僅是安慰，亦是身為父親的壹種莫大驕傲。
　　而今
　　萬幸的是，雲無心雖玄力散盡，但玄脈並沒有遭受損傷，或者就算遭到損傷，只要不是完全損毀，現在的雲澈也能為之修復。玄力沒了，可以再修煉，但她本足以傲世的天賦，卻沒有了。
　　永遠的沒有了。
　　他沈寂許久的邪神玄脈蘇醒了，他的玄力、神軀、神魂、神識也每壹個瞬間都在恢復但這壹切的代價，卻是女兒的未來。
　　如果能將這壹切還給她，哪怕他會永恒身廢，也定會毫不猶豫但，哪怕是這壹點，他都根本無法做到。
　　他的身體在發抖，心臟在抽搐，心魂更是壹片徹底的混亂，他逐漸扭曲的五指將頭骨都抓到輕微變形，他卻是毫無所覺就連雲無心醒來，輕輕睜開眼眸都沒有發覺。
　　“爹爹”雲無心看著父親，輕聲呼喚，只是她太過嬌弱，聲音亦如棉絮壹般輕軟。
　　雲澈全身劇震，猛的擡頭，壹眼碰觸到了雲無心朦朧若霧的眸光，他連忙向前，用盡可能輕柔，但依舊帶著嘶啞的聲音道：“心兒，妳醒了妳妳現在餓不餓有沒有哪裏不舒服”
　　雲無心很輕的搖頭：“爹爹，妳怎麽哭啦？”
　　“呃？”雲無心的言語，讓雲澈這才感覺到臉上那道道冰冷的濕痕，他連忙伸手，手忙腳亂的把濕痕抹去，露出微笑：“沒有沒有，爹爹怎麽可能會哭。只是只是”
　　壹句話沒有說完，他的聲音竟已哽咽無論如何都無法控制和壓制的哽咽。
　　“”他轉過頭去，身體和聲音卻依舊在發抖，努力調整了很久，卻根本無法強撐平靜，唯有痛苦的說道：“心兒，妳為什麽要”
　　“爹爹，”雲無心打斷了他即將出口的話，慘白的臉兒，卻是露出著無比純美的淺笑：“妳以前那麽弱，讓我壹點點都沒有安全感。以後，我終於可以盡情的被爹爹保護了嘻嘻。”
　　“”他的心裏，乃至整個靈魂都被某種太過溫暖的東西填滿，許久，他才艱難的出聲：“爹爹會壹生守護妳誰若敢傷害妳我定會”
　　他沒有說下去，也無法說下去。
　　“嗯！”雲無心很用力的應聲，明明玄力、天賦盡失的她，臉兒上卻滿是開心與滿足：“那爹爹要先保護好自己唔，明明才剛剛睡醒又有壹點困，爹爹看起來好累也去睡覺，好不好？”
　　雲澈的臉色無比憔悴只是雲無心並不知道，她的父親力量層面很高很高，早已根本無需睡眠。
　　“好”雲澈輕輕點頭。
　　雲無心唇瓣輕彎，眼眸也沈沈的閉合，她似乎嘗試著掙紮，但太過嬌弱的身體根本無法抗拒睡意，隨著眼睫的輕顫，她重新睡了過去。
　　“”雲澈放輕呼吸，但胸口卻是劇烈無比的起伏。
　　默默看著雲無心，他緩緩的伸手，伸向她安睡中的臉頰但即將觸碰之時，他的手卻停住，然後又忽然縮回。
　　他的這只手，沾過無數的罪惡，觸過無數的黑暗，染過無數的鮮血還親自奪走了女兒的天賦。
　　手臂收回，他無聲的站起身來，走向房外。
　　目光渾濁，渾渾噩噩。
　　房門推開，天色不知何時已經暗下。鳳仙兒站在院子的角落，美眸含淚，眼眶通紅，看到雲澈，她慌忙抹去臉上淚珠走向了他，只是腳步無比怯懦 少爺，我“鳳仙兒低著頭，不敢看雲澈的眼睛。
　　“不必說了。”雲澈沒有看她，目光怔怔，聲音無力：“不是妳的錯。”
　　“我我”雲澈那毫無感情的聲音讓鳳仙兒心中更慌：“我真的不知道鳳神大人會我”
　　“妳走吧。”雲澈面無表情，始終沒有看她：“回去該回的地方。”
　　“”鳳仙兒呆住，哭忍的淚珠簌簌而落：“少爺不要趕我走讓我照顧心兒好不好我”
　　“妳走。”雲澈閉上了眼睛。
　　“”鳳仙兒身體搖晃，淚如泉湧，她伸手用力按住嘴唇，不讓自己發出泣聲，被淚珠完全模糊的視線中，她怔怔的看了雲澈的背影好壹會兒，終是轉身離開 空之下，灑下點點星辰般的晶瑩。
　　“”雲澈擡頭，看向天空的圓月。
　　今天的月光格外暗淡，像是蒙著壹層灰暗的薄雲。夜風亦是出奇的冷，明明只是絲絲縷縷，卻能滲入骨髓。
　　他看著夜空，許久壹動不動，如僵化了壹般。
　　壹個身影走來，默默站在了他的身邊，她壹身雪衣，在月光下如天闕仙女臨凡，讓整個夜空都似乎為之明亮了許多。
　　“小仙女”雲澈沒有轉頭，呆呆出聲：“妳說我是不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用，最失敗的父親”
　　楚月嬋看著他，輕輕點頭：“是。”
　　雲澈緩緩閉上了眼睛。
　　“當年，心兒尚在腹中時，便遭人毒手，險些失命。”楚月嬋輕語道：“那時，妳沒有保護她，亦不在身邊甚至根本毫不知曉。”
　　“她出生，我險些絕命，妳沒有見證她的出生，還差壹點點，就讓她成為壹出生便無父無母的孤兒。”
　　“”雲澈的身體劇烈發抖。
　　“十壹年，她與我生活在與世隔絕的世界中，她陪伴著我，保護著我，而她的父親，實力壹天比壹天強大，地位壹天比壹天高，卻從未陪伴她壹刻，保護她壹刻。讓她的人生，比任何女孩，都要孤寂和殘缺。”
　　“但是，相聚之後，她對妳，卻從未有過任何該有的不滿與怨念，反而只有親近。在妳重傷之時，她願意為妳，毫不猶豫的舍棄天賦哪怕壹生歸於平凡。”
　　“”雲澈的身體在夜風中搖晃。
　　楚月嬋的眸光變得格外溫柔：“心兒是個好女兒，是我們的驕傲。但妳卻不是個好父親，或許也如妳所說，是個最無用，最失敗的父親。”
　　她轉過身看著他，目光比皎月之芒還要瑩然：“所以，妳是準備用自責和愧疚來安慰自己，還是做壹個更好，更強大的父親去守護她，彌補她？”
　　混亂的靈魂被溫柔而又沈重的撞擊雲澈戰栗搖晃中的身軀僵住。
　　目光收回，楚月嬋轉過身去，緩步離開走出幾步，她的腳步又忽然停下，輕輕說道：“剛才，我看到仙兒哭著離開妳應該明白，這件事，她是最無助，最無辜的人。”
　　“這壹年多來，我們所有人都看得出，她對妳壹片純心，卻從不表露，也從不奢望得到回應。心兒的事，她將所有責任歸於己身，已是痛苦不堪，妳非但沒有安慰，卻把自己心中悲怨，發泄到壹個最為無辜，且本就無比自責的女孩身上”
　　“妳亦是父親，妳可有設身想過，她的父親若知道自己的女兒被如此對待，會如何之想。”
　　雲澈：“”
　　楚月嬋離開，雲澈依舊呆立在那裏，許久沒有言語，沒有動作，就連神情都始終沒有絲毫的變動唯有眸光在月下無比混亂的閃爍著。
　　茉莉在星神界與他分別時的言語
　　夏傾月將他送至輪回禁地後的決絕離開
　　神曦壹次又壹次和他說過的話
　　全部在他的腦海中浮現，混亂交織。
　　“妳身負當世唯壹的創世神力，有著他們十世都不敢奢望的天賦與機緣，妳是這世上最有資格擁有野心的人為何，妳的第壹反應卻是回到下界？”
　　時間無聲流過，不知不覺間，那壹層遮蔽明月的暗雲悄然散去。
　　心中的混亂逐漸平息，他的眼眸緩緩變得清明，逐漸的，就連夜風都不再冰冷，夜空灑下的月芒靜謐而溫暖。
　　“謝謝妳，小仙女。”雲澈輕念壹聲，嘴角勾起壹抹很輕的笑意。
　　他擡起手來，看著自己的掌心。隨著神軀的自行恢復，他已經能重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與天地靈氣的親和，這意味著，荒神之力也已開始逐漸蘇醒。
　　手掌握起，再逐漸握緊，身上溢動的，不僅是新生的力量，亦是會永恒堅守的責任與新的人生。
　　心兒他在心中輕念著我如今的力量，是因妳而生，所以，這不僅僅是我的力量，也是妳的力量。
　　為了妳，為了我們身邊所有重要的人，為了再不失去再不後悔，我會握緊現在的力量，讓它更大的強大，讓自己成為這個世上最強大的人，讓這世間再無人能夠讓妳們受到半點欺淩。
　　無論多難，無論多久。
　　無論下界，還是神界！